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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羅·皮拉爾:沙特不再買賬,美國忘了這句國際關系名言
最后更新: 2022-10-13 10:14:14【文/保羅·皮拉爾,譯/觀察者網(wǎng) 郭涵】
石油輸出國聯(lián)盟“歐佩克+”(OPEC+)近期減產(chǎn)的決定,不僅暴露了拜登總統(tǒng)七月出訪沙特阿拉伯之行犯下的錯誤,也揭示了英國前首相帕默斯頓那句名言的智慧與現(xiàn)實指導意義——國家間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恒的利益(算計)。從這句格言可以推導出,針對任何國家制定外交政策的出發(fā)點,應該是預期在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該國的行為將遵循自身利益,而不是任何有關友誼或怨恨的情緒表達。
多屆美國政府在中東政策上的頑疾之一,就是傾向于用非常不帕默斯頓的視角來看待該地區(qū)。基于誰是朋友、誰是敵人的粗暴兩分法,宛如摩尼教那般死板,偏離了應靈活追求美國自身利益的政策。“歐佩克+”剛開完會,美國就有了要改變對沙特政策的聲音。這種跡象正說明,美國外交思維一頭栽向了“要么是朋友、要么是敵人”的非黑即白模式。
2001年9月20日,小布什在美國國會演講時,向全世界喊話“要么支持我們,要么支持恐怖分子” 圖自:美國白宮
沙特這個國家,盡管有主導殺害一名持美國綠卡的記者(卡舒吉)這樣的公然劣跡,出兵空襲也門更是導致那個國家陷入人道主義災難的最直接因素,沙特國內(nèi)也存在“嚴重的人權侵害問題”。但是,沙特基本上被美國劃進了“朋友圈”。這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美國的一廂情愿——認為美沙之間的“友誼”是永恒的——從1945年,前總統(tǒng)富蘭克林羅斯福在蘇伊士運河的美國軍艦上,會見沙特首任國王穆罕默德·伊本·沙特之后,一直延續(xù)至今。近年來,沙特與以色列的合作——哪怕利雅得尚未追隨阿聯(lián)酋和巴林伙伴的做法,與以色列正式恢復外交關系——也讓美國那些慣常一提到支持以色列就來勁的政治勢力,進一步認定沙特是美國的“好哥們”。
圍繞沙特政府與其他“歐佩克+”成員國減產(chǎn)的決定,沙特能源大臣做出了非常能理解,經(jīng)濟上理性的解釋,即這是出于本國的金融利益。他提醒全球衰退的風險在增加,而沙特面對原油需求大跌的前景,不想坐以待斃。按照當前的產(chǎn)量,需求下降會導致油價迅速跳水,這是沙特希望極力避免的。
沙特能源大臣現(xiàn)場回懟路透社記者,對其長期依賴“不正經(jīng)信源”表示憤怒
沙特永遠追求的利益,就是實現(xiàn)賣油收入最大化。多年來,基于國內(nèi)外形勢的變化,這個利益訴求如何轉(zhuǎn)化為實際的外交政策,歷經(jīng)過不少起伏。曾幾何時,當年的沙特人口遠比今日要少,財政盈余還十分充裕,在歐佩克組織中屬于定價鴿派。由于該國天文數(shù)字般的原油儲備,沙特曾希望維持原油市場需求的長期穩(wěn)健,避免油價大幅上漲,迫使消費國轉(zhuǎn)而物色其它的替代能源。沙特過去在油價問題上表現(xiàn)出的克制,不僅僅是對西方的示好舉動。
如今,隨著沙特人口增長,國內(nèi)需求擴大,以及收緊金融監(jiān)管,它的定價策略已逐漸靠攏傳統(tǒng)上的鷹派國家,比如伊朗。沙特想追求更多賣油收入,而且現(xiàn)在就需要。沙特也可能看到了,全球?qū)Νh(huán)保、氣候變化問題的擔心,石油消費大國正努力發(fā)展可再生能源,未來他們對油價的依賴將進一步降低。
最有效的國際條約,并不是基于友誼、大家一起來唱《歡聚一堂》、碰拳打招呼,或者任何與友情、一團和氣相關的事情。成功取決于條約各方對自我利益的認知——他們能意識到,遵守條約就會持續(xù)得利。不管是人際關系中朋友和朋友之間打交道,還是互相視作對手的國家間達成協(xié)議,這個準則都適用。
拜登今年7月訪問沙特,同沙特王儲“碰拳” 圖自 IC Photo
比如伊核問題上的聯(lián)合全面行動計劃(JCPOA),該條約限制了伊朗——與沙特一灣之隔的競爭對手——的核項目。雖然是多邊協(xié)議,但美國與伊朗是最關鍵的談判方,基本上互相視對方為敵國。這份條約能夠?qū)崿F(xiàn),顯然不是靠友誼,乃至信任——考慮到強制性國際監(jiān)督在協(xié)議中的重要分量,恰恰是基于兩國彼此的不信任。條約基于的是,雙方追求自身利益的行為。伊朗的利益在于給經(jīng)濟制裁部分松綁;美國和西方的利益,是封殺能讓伊朗獲得核武器的一切可能渠道,并且不做任何實質(zhì)讓步,除了那些只產(chǎn)生負面效果的制裁:限制美國公司的經(jīng)營,令普通伊朗民眾更加困頓。這些制裁被認為是可以解除的。
JCPOA能自行運轉(zhuǎn),如果條約各方未能遵守責任,預設好的終止條款將會啟動。如果伊朗違反協(xié)議,原先取消的制裁會重新補上。如果美國違反協(xié)議——正如特朗普政府在2018年正式退出伊核協(xié)議那樣——則伊朗也不需要再遵守協(xié)議對核能力的相關限制。
特朗普政府愚蠢的“退約”行為,并轉(zhuǎn)而對伊朗采取“極限施壓”,已經(jīng)證明是徹頭徹尾的失敗。這反過來給前文帕默斯頓格言的推論,提供了必要擴展。有的時候,一個政府所追求的利益,更多反映的是該國領導人自身在乎的利益訴求,而非整個國家的利益,這就涉及到國內(nèi)政治與維系政權等話題了。當前沙特領導人,本·薩勒曼短期內(nèi)在乎的是鞏固權力,加上他雄心勃勃的國內(nèi)建設項目,可能是沙特眼下成為油價鷹派的背后因素;而維持石油市場長期穩(wěn)定,是沙特一直以來堅持的國家利益,兩者之間可能存在一定程度的矛盾。
本薩勒曼也很清楚,在美國,實際執(zhí)政者的利益與國家利益并不總是一致。這讓他有動機去插手美國內(nèi)政。本薩勒曼顯然跟他的伙伴,唐納德·特朗普更談得來。他與特朗普的家人維持良好關系,也樂見特朗普2024年大選重返華盛頓。中東石油減產(chǎn)很可能會影響到美國加油站里的零售價,并進一步危及拜登與民主黨的政治命運,這是沙特領導人的另一重考慮。
【本文原刊于10月7日“國家利益”網(wǎng)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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