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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榷樹:12萬人走上街頭送別,萊希在伊朗民眾心目中地位如何?
最后更新: 2024-05-24 10:00:52觀察者網:能否聊聊目前伊朗國內的政治格局?
邱榷樹:我認為過去基于保守派、改革派的劃分已經有些過時。四十多年前伊斯蘭革命爆發(fā)時,社會上的宗教氛圍依然盛行,當時也沒有互聯網,整個伊朗內部意識形態(tài)的中間線是相對偏右的。稍微偏左一點的人就可以算作改革派、開明派。
而隨著年輕的一代人成長起來,在互聯網、社交媒體影響下,加上西方自由主義意識形態(tài)的滲透,包括社會上的宗教氛圍也大幅衰退,如今伊朗政治的意識形態(tài)中間線不停向左移。民眾突然發(fā)現,政壇已經不存在溫和改良派,全都是保守派。這與三四十年前的情況完全不同。
比如說在一些經濟社會問題上,民眾搞抗議游行反對投機,抱怨物價過高、生活成本上漲。但是萊希政府的回應態(tài)度同魯哈尼政府的態(tài)度并沒有區(qū)別。
一方面,這導致在伊朗的年輕人當中,對體制持冷漠看法的比例上升。因為他們并沒有從國家的發(fā)展中獲得足夠的好處,許多人選擇移民海外,包括相當多的反對體制的人。另一方面,這導致了所謂溫和改良派的基本盤衰亡。許多過去支持左派的選民感到失望,不愿意出來投票,其結果是選舉投票率大幅下降,而保守派的得票比例相對提高,鞏固了政治主導地位。這是伊朗民間政治氛圍的變化。
至于外交層面,過去保守派、改革派的立場其實分歧不大,這主要是由伊朗面臨的國際政治環(huán)境決定的。且不說伊斯蘭革命的爆發(fā),就是在之前巴列維執(zhí)政時期,伊朗已經開始介入黎巴嫩和也門的政治,這個傳統(tǒng)延續(xù)至今,并不是自伊朗伊斯蘭共和國建立以來才有的。
因此,我認為伊朗對中東事務的處理,包括在海外設置代理人等等議題,都不是一個意識形態(tài)的問題,而是結構性的國家利益問題,只是現在的伊朗政府用所謂的什葉派意識形態(tài)去包裝它。
觀察者網:從您的描述中看,是否可以認為伊朗社會中的“對美幻想派”已經消失了?
邱榷樹:圍繞伊朗同美國就《伊核協(xié)議》博弈的問題,支持體制者認為應該維護《伊核協(xié)議》,這將有利于改善伊朗面臨的國際環(huán)境與推動國內經濟發(fā)展。但是體制捍衛(wèi)者當中最極端的一批人反對維護《伊核協(xié)議》,這批人將協(xié)議看做西方資本、意識形態(tài)滲透伊朗的幌子。
當然,現在伊朗的政府高層逐漸發(fā)現,就算不維護《伊核協(xié)議》,伊朗國家依然還能發(fā)展,所以對這個問題的看法也比較淡定了。
至于反對派,也就是主要流亡海外的那部分保皇派,他們在反對伊朗現政權的同時,也反對美國同伊朗達成《伊核協(xié)議》,理由是認為協(xié)議是美國向伊朗單方面讓利。
在我看來,其實伊朗國內一直沒有對美國抱多大的“幻想”。哪怕是伊朗的反體制人士,就算認為不應該跟美國對著干,也沒有提出伊朗要親美。他們就是主張伊朗應該自己管好自己。
觀察者網:萊希被外界廣泛視作最高領袖哈梅內伊的“接班人”。關于萊希的突然去世是否會對伊朗政治穩(wěn)定產生長期影響,在您看來,伊朗民眾有多關心這個話題?
邱榷樹:我認為伊朗民眾并不關心這個議題,包括最高領袖的接班人問題。他們清楚,伊朗的政治體制中,最高決策層是一群人,不是一個人。體制的穩(wěn)固比個人更重要,體制能選出替代者,替代者不能顛覆體制。所以不管決策層中誰去世了,伊朗的政權基本上都能平穩(wěn)交接。
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出席萊希等事故遇難者葬禮 圖自:伊朗最高領袖新聞辦公室
而在我看來,認為哈梅內伊在培養(yǎng)萊希做接班人,這個說法是不準確的。如果哈梅內伊真的有心培養(yǎng)一名接班人,就不會安排他進入行政權力的中樞來當總統(tǒng)。行政權力是有黨派性的,但是伊朗的最高領袖不能有黨派傾向。
有人會說,哈梅內伊當初自己就是先做總統(tǒng),然后成為最高領袖。但要記得,那個時候的伊朗政治體制和今天不一樣,那時候的伊朗依然是總理內閣制,總理負責處理大大小小各種具體事務。但是現在的伊朗已經改為總統(tǒng)制,總統(tǒng)具有了黨派性、負責處理具體事務。而最高領袖不能有黨派傾向,就算可能有自己的想法,也不能在公開場合表現出來。
當然,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同意哈梅內伊確實在培養(yǎng)萊希,但個人認為其目標并不是讓萊希“接班”,而是把他培養(yǎng)成未來的專家會議或是憲法監(jiān)護委員會負責人,類似于現在的艾哈邁德·賈納提(專家會議議長、憲法監(jiān)護委員會秘書)的職位。這些機構負責決定誰能參選總統(tǒng),什么樣的法律能夠通過,等等。
觀察者網:能否聊聊目前代行總統(tǒng)職務的原第一副總統(tǒng)穆赫貝爾,他的能力、威望如何?
邱榷樹:穆赫貝爾也是哈梅內伊的心腹,他與哈梅內伊的關系其實不亞于萊希同哈梅內伊的關系。
萊希過去的履歷集中在宗教界、司法系統(tǒng),很好地執(zhí)行了體制的政策,并贏得決策層的信任。而穆赫貝爾更加低調,辦事更加穩(wěn)妥,同樣贏得了最高領袖的信任。他的工作主要集中在經濟領域,包括如何加強體制對全國經濟的控制,如何規(guī)避制裁等等,對伊朗的經濟命脈領域有很好的把控,這是他贏得最高領袖信任的原因之一。
如果說,萊希可以被視作最高領袖在司法領域的“刀把子”,那么穆赫貝爾就是替最高領袖“管錢袋子”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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