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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若麟:中西輿論戰(zhàn)中,“用對人”比“控制內(nèi)容”重要得多
最后更新: 2021-10-03 10:32:23作為網(wǎng)絡(luò)百科最具代表性的百科知識搜索和共享平臺,截至2019年,維基百科擁有注冊用戶3500多萬,收錄超過4600篇條目,被全世界近4.34億民眾使用,已經(jīng)成為目前全球網(wǎng)絡(luò)上最大且最受大眾歡迎的參考工具書,影響之大,甚至超過了一些西方主流媒體。
但在這些詞條背后,還有一場“暗戰(zhàn)”。
今年9月,基百科的管理機構(gòu)——維基媒體基金會宣布永久封禁“中國大陸維基人”(WMC)7名編輯的賬號,并撤銷其他12名用戶的管理和編輯權(quán)限。理由是在一些涉及香港事件的詞條中,中國內(nèi)地與中國香港的維基用戶之間“存在沖突”,而這可能是以“宣傳中國為目的”的“滲透”跡象。
事實果真如此嗎?既然標榜“自由的百科全書”,維基百科為何不能容納不同的聲音?這場輿論暗戰(zhàn)的背后,究竟還隱藏著哪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觀察者網(wǎng)專訪駐法20多年的媒體人、復(fù)旦大學(xué)中國研究院研究員鄭若麟,揭露維基百科背后的“自由密碼”。
觀察者網(wǎng):據(jù)外媒報道,管理維基百科的維基媒體基金會(Wikimedia Foundation)九月份發(fā)表了一項聲明,以“對用戶安全的擔憂”為由,史無前例地“全域禁止”7名“未經(jīng)認可的中國大陸維基人”用戶,并取消了12名管理員的權(quán)限資格。您怎么看這一事件?
鄭若麟:這件事非常清晰地說明了兩點,一是今日世界話語權(quán)的爭奪戰(zhàn)已經(jīng)到了白熱化的程度;二是話語權(quán)的爭奪主要就是對“人”的爭奪。
網(wǎng)絡(luò)時代,維基百科屬于對歷史進行定性的一種有力工具。過去我們靠閱讀報刊來認識世界,而今天在網(wǎng)絡(luò)上輸入一個歷史名詞,首先映入眼簾的幾乎總是“維基百科”。因此,這一工具的影響是非常深遠的。一件事經(jīng)過維基百科的記載后,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事件的人基本上便會認定這就是歷史。而世界上絕大多數(shù)人都不可能親身經(jīng)歷所有的歷史事件。因此我們可以說,維基百科正在構(gòu)筑我們對世界的認知和觀點,當然也包括我們的世界觀。
維基百科的特點,就是所謂“自由的百科全書”,即不是由專家們撰寫,而是由廣大讀者自行編寫。那么理論上各種不同甚至相反的觀點,都應(yīng)該在其中得到充分的表現(xiàn)。到具體操作層面上,就是維基百科由一群義務(wù)參與的管理員來進行撰寫、編輯、整理其內(nèi)容。其中涉及中文維基的全球共有四千多名管理人員參與其中。
維基的條目理論上人人皆可撰寫,只要遵循“非原創(chuàng)、中立和提供查證出處”三原則即可。所謂“非原創(chuàng)”指的是用戶所撰寫的內(nèi)容是有出處的,引用的媒體或其他出版物的內(nèi)容,而不是用戶自己獨創(chuàng)的;“中立”則是指在使用詞匯時要避免帶有立場;“提供查證出處”則是對所引內(nèi)容做出注釋,可供閱讀者查詢。
管理人員則執(zhí)行監(jiān)管職責,一旦發(fā)現(xiàn)違背上述三原則的條目,便可直接進行刪改。這里已經(jīng)出現(xiàn)問題的第一個坎:如何判定一個條目違背了“非原創(chuàng)、中立和提供查證出處”三原則?這中間便出現(xiàn)很多模棱兩可的情況。這時,管理人員的絕對權(quán)限便產(chǎn)生了重大作用。所以,我們亦可以說,凡通過維基百科來認識世界的人,他們的歷史觀、世界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由這些管理人員所控制的。
管理員在維基百科的組織層面,是通過用戶選舉而產(chǎn)生的。由于管理員擁有比用戶更大的對文章進行編輯和修改權(quán)限,因此是通過用戶投票產(chǎn)生的。目前據(jù)相關(guān)報道稱,中文維基百科共有76名管理員,其中38名來自大陸、20名來自臺灣、17人來自香港、1人來自澳門。從比例上來說,大陸并不占任何優(yōu)勢。而對一件事、特別是涉及大陸、香港和臺灣的事物,三方的觀點可以說差異巨大。由此我們亦可一窺中文維基百科可能和潛在的傾向性。
而這次維基百科禁止7名中國大陸用戶、取消12名管理人員權(quán)限,就是源于對香港某些事件的不同觀點、看法和描述。在丹尼斯的聲明中也承認,對事件表述相當“含糊”,因為如果真的一一拿出來的話,會形成更大的沖擊。所以只好這樣含含糊糊地說“未被認可”、“懷疑用戶個人資料被泄露”、“用戶人身安全有可能受到傷害”等無法確認的話,來排斥中國大陸的用戶和管理人員。應(yīng)該說這是非常不公平、不公正的,這才是對言論自由原則最粗暴的侵害。
維基百科上圍繞元朗事件詞條的“正名”之戰(zhàn)
如何看待今天世界所發(fā)生的一切,就是一場無聲的思想戰(zhàn)、話語戰(zhàn)。比如對疫情的管控,究竟是美國更有效還是中國更有效?對于中國人而言,死亡人數(shù)不就能說明問題了嗎?非也。在西方人以及西方主流媒體眼里,是美國最有效。在這種背景下,維基百科應(yīng)該說確實比大多數(shù)西方主流媒體更客觀。
但是,在涉及更為敏感的話題時,維基百科就會變成主流媒體的某種“輔助工具”。比如在所謂的“新疆種族滅絕”問題上,在相關(guān)的中文條目上,歷舉所謂中國政府的“種族滅絕罪行”,就已經(jīng)形成某種對中國的不利指控(因為即使你在條目上同時將中國政府的反駁——往往是放在后面——也一一列出,但閱讀心理已經(jīng)會讓讀者先入為主、且對指控罪惡事件更能接受的因素,而認定“種族滅絕更有可能是事實、中國政府只是在徒勞地辯解)。
而在法語等其他語種上,這種指責中國的傾向則更為明顯。我們只要對比一下維基百科中文條目“新疆種族滅絕指控”和法文“Génocide des Ou?gours”條目便可窺一斑。中文里還有“指控”字樣,意即“有人指控、但不一定確認為事實”;而法文翻譯成中文根本就是“對維吾爾族的種族滅絕”,完全是以確定的口吻來撰寫的條目,而且在其中也基本沒有放入中國政府方面的反駁內(nèi)容。閱讀法語這一條目的人,基本上就會認定“中國政府對新疆維族進行種族滅絕”是一個“歷史事實”。
在新冠病毒溯源問題上,也存在著同樣的情況,在其他更多的方面也是如此。這就使得中國今天在西方主流輿論中的形象跌落至歷史上的最低點之一,今天西方各種民調(diào)都證明,西方主流民意對中國均持非常負面的看法。
可以說在這場輿論戰(zhàn)中,我們幾乎已經(jīng)被逼到了上甘嶺的地步。
觀察者網(wǎng):其實如果對某個條目有不同意見,把不同意見同時放上去,讓不同的觀點、不同描述的“事實”,也就是不同的歷史,讓讀者自己去識別,不就可以既遵循了言論自由的原則,又達到尊重事實、紀錄歷史的準則了嗎?為什么維基百科不愿意這么做呢?
鄭若麟:我剛才說,第一是輿論戰(zhàn)已經(jīng)進入到上甘嶺戰(zhàn)役時代;而第二則是,這次維基百科事件非常有力地說明,要做到尊重事實、紀錄歷史,第一要素就是人。維基百科非常清楚,只要把人控制在手上,就不怕“事實”和“歷史”會違背維基百科意欲遵循的方向。
我們都知道,一個人世界觀的形成,與他接受的外部信息,存在著非常密切的關(guān)系;兩者誰影響誰,是一個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當一個事件發(fā)生后,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看法。這時,人們一般都會去追逐與自己看法接近或類似的媒體,去進一步印證自己的看法。
主流媒體也是如此,當主流媒體與我們的觀點、看法不一致的時候,我們就會有發(fā)聲的欲望和需求。維基百科就是在這時出來試圖說,我來給你一個說明你觀點的機會(在遵循三原則的基礎(chǔ)上,也就是說,同樣脫離不了主流媒體的框架——這就是西方輿論控制高妙無比的技巧)。
在這樣一個背景下,維基百科就必須給你一個“自由”的發(fā)言陣地,此時撰寫條目的“用戶”便顯得非常重要。如果一個“用戶”的政治理念與維基百科相悖,我們可以想象他是否能夠被接受;但維基百科又是一個“自由”的百科全書,所以也要接受一些不同的觀點。那么如何來尋找這個平衡呢?既讓你“自由”,又能夠使你不出我的“軌”?這時,用“什么樣的人”便成了關(guān)鍵。
用對了人,你可以對他說,你是完全自由的;因為他心里知道,你的世界觀與我是一樣的,你即便再“自由”,也不會“出軌”;但用錯了人,再規(guī)定你不許做這個、不許做那個,他也無法保證你不“出軌”、或?qū)δ銓嵤案呒壓凇薄@次維基百科顯然是發(fā)現(xiàn),它用錯了一部分人。至少上述被開除的7名大陸用戶和取消管理權(quán)限資格的12名管理人員,就是“用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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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
- 責任編輯: 小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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