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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琪、付隨鑫:弗州沖突與大選以來美國政治的極化
關鍵字: 特朗普桑德斯民粹弗州暴亂弗吉尼亞暴力沖突來自左、右兩翼的反建制派民粹主義
無論是從意識形態還是從政策立場上講,桑德斯和特朗普都絕對不屬于同一陣營,但不可思議的是,他們又存在不少相似之處。
首先,桑德斯和特朗普的競選都帶有強烈的民粹主義色彩。民粹主義運動至少具有兩個共同的核心特征:崇拜和直接訴諸人民,反對某些精英群體。桑德斯號召人民行動起來進行反對權勢階層的政治革命,特別是反對富人和大企業。而特朗普則發動人民去驅逐非法移民、排斥少數族裔、阻擋穆斯林和攻擊華爾街。兩人都在制造“他者”,都試圖讓他們所認定的破壞美國的人付出代價。
桑德斯和特朗普及其各自的支持者都對華爾街、大企業和兩黨建制派表示出不滿甚至憤怒,但兩人的側重點有很大的不同。桑德斯發動的實際上是一場階級斗爭,旨在將受害者的憤怒導向富人和大企業,而特朗普卻將主要矛頭指向非法移民和少數族裔,具有明顯的種族主義色彩。他們的做法分別體現了美國的左翼民粹主義和右翼民粹主義兩種不同的政治傳統——左翼民粹主義往往傾向于社會主義的意識形態,而右翼民粹主義則通常帶有種族主義、民族主義和本土主義的色彩。左右兩種民粹主義運動在美國歷史上的危機時刻曾多次出現。
近年來興起的“占領華爾街運動”和茶黨運動即分別屬于左右翼民粹主義運動。
桑德斯和特朗普都成功地利用了民眾的焦慮情緒,但特朗普對“焦慮政治”的利用比桑德斯更進了一步,他還利用了白人藍領階層的文化焦慮。這一階層對自身數量和地位的下降感到恐懼,并由于傳統信仰的基礎被快速的社會變遷所動搖而感到困惑,對美國失去全球領導力感到不安。這些文化或身份焦慮進一步激發了他們的種族主義、民族主義和本土主義觀念。桑德斯的民粹主義主要集中在經濟議題上,而在其他方面則繼承了社會主義思想中的國際主義成分。
其次,兩人的選民基礎有一定的重合。兩人的支持者中白人的比例很高,桑德斯的核心支持者主要是年輕人,雖然他也得到大量中下層白人的支持,而特朗普的核心支持者主要是后者。不過,兩個支持者群體的意識形態具有明顯的差別,桑德斯的支持者從整體上講偏于極端自由主義,而特朗普的支持者則屬于溫和的保守派。
第三,兩人的競選手段也都是反傳統的。在金錢政治越來越嚴重的情況下,桑德斯和特朗普都宣稱反對金錢政治,并拒絕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的支持。桑德斯主要依靠小額捐款,而特朗普則是使用自己的資金。兩人也都堅持反建制派的立場,桑德斯不斷批評民主黨高層的錯誤,而特朗普則直接藐視建制派,他們也都沒有獲得兩黨建制派的首肯。雖然兩人都希望盡可能吸引更廣泛的選民,但他們依靠的主要還是各自的核心支持者。桑德斯的吸引力一直沒有明顯擴大到少數族裔中去,而特朗普未能將共和黨選民團結起來。
第四,桑德斯和特朗普的政策偏好都具有很多反主流政治的特征。兩人都支持經濟上處于弱勢、政治上不受關注的群體,如年輕人和藍領工人。當前在美國,年輕人面臨的是沉重的學費、大學貸款和就業壓力,而藍領階層面臨的是就業機會的消失。桑德斯與特朗普也都主張推行全民醫保,都拒絕兩黨精英所擁護的自由貿易理論,并在不同程度上反對全球化和區域貿易協定。
桑德斯和特朗普都認為,全球化和自由貿易導致中國、日本等國奪走了美國勞動者的就業機會,因而他們都攻擊克林頓簽訂的北美自由貿易協定和奧巴馬簽訂的TPP協議,并要求實施貿易保護政策。在外交政策方面,兩人都拒絕美國發動海外干涉行動,但桑德斯的外交思想主要基于和平主義,而特朗普則具有明顯的孤立主義傾向。桑德斯和特朗普都不是典型的美國總統參選人,反而更像是歐洲的左翼和右翼政客。
左右翼民粹主義興起的原因
盡管在本次大選中以特朗普和桑德斯為代表的左右翼民粹主義所追求的目標有很大差異,但兩者興起的背后有一些共同原因,其中包括美國中產階級和白人藍領階層的衰落、經濟不平等的加劇、經濟全球化的威脅、民主制度陷入困境以及美國國際地位的變化,等等。具體來講:
第一,中產階級和白人藍領階層的衰落使得他們在政治上變得更為激進。最近半個世紀以來,美國中產階級的規模不斷縮小,目前已經降到人口的50%以下。而且最近20多年里,美國中產階級的實際收入基本上處于停滯狀態。藍領階層的衰落更加嚴重,由于全球化的深入發展和技術進步,美國的勞動力密集型制造業大量外遷或外包。即使奧巴馬政府努力推行再工業化,美國的制造業也將更加依賴技術而非勞動力。目前美國制造業的工作崗位已經不足總量的9%。
“美國例外論”的一個核心信條是:美國是一個以中產階級為主體的國家,中產階級是美國民主制度的基石,美國是一個充滿機會的國度,具有很強的社會和經濟流動性,因此激進的政治運動在美國缺乏生存土壤。但是,在過去幾十年里,美國中產階級的規模卻在不斷縮減,大量中產階級成員跌入低收入階層,而藍領階層的上升通道變得日益狹窄。
面對這些劇烈的社會變遷,作為“沉默的大多數”的中產階級變得更加激進,同時在政治上被忽略的白人藍領階層也爆發了大反叛。美國中下層的反叛往往帶有民粹主義的色彩。桑德斯和特朗普為他們提供了左右兩種極端的民粹主義解決方案,將矛頭分別指向富人、華爾街、金融階層,或者是非法移民、少數族裔等不同的對象。由于全球化、自由貿易和新自由主義經濟學是導致美國中產階級和白人藍領階層衰落的重要原因,因此兩人也竭力反對兩黨建制派的自由貿易、區域貿易協定等現行政策,要求將工作機會重新帶回美國。
- 原標題:弗州沖突與大選以來美國政治的極化 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
- 責任編輯:馬密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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