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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言:東京奧運會結束后,賬目會被一把火燒掉嗎?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陳言】
2021年8月8日,推遲了一年的第32屆夏季奧林匹克運動會在東京落下帷幕。
之前7月23日開幕時,可以容納數(shù)萬人的體育場內,除了近千名奧運相關官員、數(shù)千名參加比賽的運動員外,并無觀眾。閉幕式情況完全一樣。東京愈發(fā)緊迫的新冠疫情,已經不能讓日本國內外民眾在體育場內為本次奧運會助戰(zhàn)。這也是近代奧運會首次遭遇空場情況。
東京今年異常炎熱,奧運會卻在東京遇冷,街頭巷尾奧運會氣氛不復以往。8月24日至9月5日殘疾人奧林匹克運動會接著在東京舉辦,那個時候氣溫會比7月底8月初低一些,但估計殘奧會的熱度亦會隨之降低。至于東京的新冠疫情能否走過高峰期,殘奧會期間會不會出現(xiàn)東京一地一天確診一萬人以上的情況,日本專家也說不出個一二。
不少日本人依舊記得57年前的1964年。那年日本舉辦完奧運會后,很快其經濟規(guī)模就超過了英法,接著在1968年前后超過了西德,在世界第二的位子上一下子就坐了42年,直到2010年被中國趕超過去。
1964年東京奧運會舉辦現(xiàn)場(圖/日媒)
一些人因此將東京奧運會印象與經濟起飛聯(lián)系起來,希望再迎來一次巨大的經濟上的成功。可惜今天的日本已經沒有了奧運會之后再度實現(xiàn)經濟飛躍的可能。東京或者說日本已經沒有了激情,失去了在經濟上打個翻身仗的想法。
安倍晉三內閣獲得了申奧的成功,但安倍主政8年讓日本一直處于深度的失落中。2020年9月菅義偉執(zhí)政后,隨著新冠疫情的惡化,經濟上的失落有過之而無不及。菅內閣不僅在奧運會問題上與民眾嚴重脫節(jié),在國家政策等方面,今天的日本同樣處于嚴重的分裂狀態(tài)中。
奧運會成為系統(tǒng)化的中心,近年大城市功能發(fā)生轉變
縱觀1945年二戰(zhàn)后的日本經濟發(fā)展,會發(fā)現(xiàn)重大國內國際活動讓國家有了一個短時間內集中力量建設社會基礎設施的機會,經濟因此不斷做大,大城市首先獲得了集中發(fā)展,城市之間的差距開始拉開,直到這屆東京奧運會的舉辦,相關機制戛然而止。
東京奧運會舉辦之前,政治家把注意力集中到了1964年那里,幻想能再度讓經濟獲得巨大的成功??慈毡倦娨?,平時不論被問到什么問題,菅義偉首相總能從官僚寫好的標準答案中找到一條,念給提問者聽,但在說到奧運會時,菅罕見地沒有看事先寫好的答案,而是說:
“我的記憶中一直有東洋魔女,有她們鼓舞日本國民的深刻印象?!?
“東洋魔女”指日本女排。在1964年奧運會前后,日本女排數(shù)次拿下了世界錦標賽冠軍,因而有了這一稱呼。進入1980年代后,“東洋魔女”的影視產品輸入中國,也被中國觀眾熱捧過。
《排球女將》截圖
是1964年的東京奧運會讓日本走出了戰(zhàn)敗陰影,重新建立起信心,并重新進入國際社會中來。幾十年后,日本希望通過申請舉辦2020年奧運會,向世界展示日本已走出自然災害及核電事故的陰影,且盼望日本的經濟能再度輝煌——2011年東日本剛剛發(fā)生了大地震大海嘯,出現(xiàn)了自1986年切爾諾貝利之后全世界最嚴重的核事故,以復興東日本為口號的“復興奧運”成了2013年日本申奧前后談得最多的內容。
然而,申奧成功后,筆者數(shù)次前往東日本地區(qū),采訪了大量的災區(qū)企業(yè),也曾經特別希望能夠采訪到和奧運相關的內容,讓筆者感到十分不可思議的是,整個東日本對奧運會并沒有太多的興趣。一方面是災后重建而非新建,并沒有太多的體育內容,另一方面,東日本離東京幾百公里,人口稀少,也不適合舉辦現(xiàn)代體育項目。
筆者在日本看到最多的是東京方面為籌辦奧運而建設了大量的場館、新住宅。東京及東京周邊才是日本人口、財富、信息最為集中的地方。具體舉辦奧運會的一都三縣(東京都、千葉縣、神奈川縣、埼玉縣),人口有3600萬之眾,資本總量幾乎占了全日本的一半,奧運會正是這里最大的廟會、最大的民眾活動。在一都三縣舉辦奧運,利益能夠惠及日本人口三分之一,更給承擔了日本最重要經濟活動的地區(qū)留下眾多社會基礎設施,何樂不為?
所以,以復興東日本為口號的“復興奧運”在申奧成功后,很快就被忘卻,只有一都三縣的各種建筑工程緊鑼密鼓地處于施工狀態(tài)中,真正需要復興的東日本,很多工程反而是預算都拿到了,卻嚴重開工不足。至于受災及核電事故后疏散到日本各地的居民,至今有數(shù)萬人未回東日本。
在1964年東京奧運會之后,日本幾乎每十年都會申請舉辦奧運會——如東京大學新聞學教授吉見俊哉對日本媒體所談,“在1964年東京奧運會之后,有1975年的北海道札幌冬季奧運會,再以后日本申請過1988年在名古屋舉辦奧運會,但沒有成功;1998年日本舉辦了長野冬季奧運會,之后大阪申請過2008年奧運會,但也沒有成功。”如此頻繁的申請,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日本希望通過奧運會獲得新的成功。
吉見認為,每十年舉辦或者申請一次奧運會,在日本已經“系統(tǒng)化”。奧運會等體育項目基本不會遭遇民眾的反對,項目結束后,經濟上的迅速發(fā)展給大部分市民帶來了便利的交通和穩(wěn)定的工作。這樣的成功慢慢轉變?yōu)橐环N系統(tǒng)化,可以說2020年東京奧運會就是這種系統(tǒng)化的產物。
這里撇去日本出現(xiàn)的強悍的大城市與脆弱的地方小城市之間的矛盾,不談東日本在自然災害、核電事故面前有多弱不禁風,分析日本的系統(tǒng)化時,會發(fā)現(xiàn)這種系統(tǒng)化如今實際上已撞到天花板,不再具有讓城市繼續(xù)發(fā)展的現(xiàn)實意義。
而突來的新冠疫情,讓日本系統(tǒng)化方面的問題暴露得更為徹底。
不少人很難理解為何在東京奧運會期間,東京一天能有五千人、日本更是一天上萬人確診感染新冠。行政上稍有疏忽,新冠疫情的傳播便會一發(fā)不可收,東京松松垮垮的防疫體制,肯定會造成決堤。特別在重大活動期間,國家、地方領導心里只有奧運的時候,不論如何強調防疫的重要性,第五波疫情的高峰還是與日本不期而遇。
東京的大企業(yè)從2020年就已開始進入居家辦公模式,不少人因此返回故鄉(xiāng),反正在東京郊區(qū)與回千里之外的北海道、大分縣沒有什么區(qū)別。不少企業(yè)將本位于東京的總公司遷移到了其他地方,這不僅僅因為東京辦公費用貴、辦公條件擁擠,更是為了能夠躲避今后極可能會持續(xù)出現(xiàn)的疫情大流行,減少相關風險。
今天人們在東京看不到奧運熱情,民眾對奧運沒有期待,一個很大的原因就在于東京已經不需要再建更多的道路設施,不用再擴大運輸能力,更無需定期舉辦數(shù)萬人的體育盛會。東京或者一都三縣那樣的大城市功能早已開始出現(xiàn)了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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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
- 責任編輯: 李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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