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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一死者肝腎被“假捐獻”,6名醫(yī)護人員涉侮辱尸體罪被捕
關鍵字:澎湃新聞8月14日消息,53歲的李萍重傷入院,家屬被告知其腦死亡后放棄治療,并在一份器官捐獻登記表上簽了名;被宣布臨床死亡后,肝腎器官被摘除,家屬獲得20萬“補助金”,但她的兒子石祥林卻發(fā)現(xiàn)“捐獻”有假。
這起離奇的案件發(fā)生在安徽蚌埠懷遠縣。8月8日,懷遠縣紅十字會工作人員陳虎向澎湃新聞證實,李萍的器官“捐獻”,并非通過正規(guī)途徑,“是醫(yī)生的個人行為”。
澎湃新聞近日從辦案部門獲悉,涉案的6名醫(yī)護人員已被以涉嫌侮辱尸體罪逮捕。據(jù)懷遠縣公安局政工室相關負責人介紹,此案由市、縣兩級公安聯(lián)合調查,目前仍在偵辦中。
患者李萍受傷后曾入住懷遠縣人民醫(yī)院。澎湃新聞記者 朱遠祥 圖
精神分裂癥患者將母親與弟弟一家三口砍傷
李萍受傷,是被大兒子石某用斧頭砍的。
李萍的小兒子石祥林告訴澎湃新聞,2018年2月10日晚上,他責怪哥哥石某在外面惹事,兩人電話中發(fā)生爭吵。沒想到這次爭吵竟釀發(fā)悲劇。第二天凌晨,石某持一把斧頭,將母親和石祥林一家三口砍傷。該案后來的法醫(yī)鑒定顯示,53歲的李萍重度顱腦損傷死亡;石祥林頭部、腹部均受重傷,他妻子輕傷,他6歲的兒子頭部重傷。
石某是一名精神分裂癥患者。經(jīng)鑒定,案發(fā)時其處于發(fā)病期,但具有限定刑事責任能力。后來,他被以故意殺人罪判刑十四年八個月。
李萍死亡前,與石祥林等4名傷者均被送往懷遠縣人民醫(yī)院救治。
傷情嚴重的李萍,被送進了懷遠縣人民醫(yī)院的重癥醫(yī)學科(ICU)。病歷資料記載,李萍入院后的第5日——2018年2月15日凌晨,她已處于腦死亡狀態(tài),自主呼吸消失,生命垂危。
“告知家屬隨時有心跳驟停可能,患者家屬表示理解,要求放棄治療。”醫(yī)師楊素勛在病歷中記錄。
楊素勛是懷遠縣人民醫(yī)院ICU主任。他在李萍的“死亡記錄”中寫著:2月15日凌晨3:55,對李萍停用呼吸機,用手動呼吸球囊維持通氣,平車送入江蘇省一家醫(yī)院的救護車中;停止機械通氣后,凌晨5點,李萍心跳停止,“宣布臨床死亡,開始行器官捐獻”。
此后,李萍的肝臟和腎臟被摘取。
懷遠縣公安司法鑒定中心的《法醫(yī)學尸體檢驗鑒定書》顯示, 打開李萍腹腔后,“肝臟缺如,殘端縫合;雙側腎臟缺如,殘端縫合。”
警方作出的尸檢鑒定書還記載了李萍“捐獻器官獲取見證記錄”,上面顯示,器官獲取5天后的2018年2月20日,北京一家醫(yī)院在移植手術前對李萍的肝臟進行了病理檢查;2018年2月24日,天津一家醫(yī)院對李萍的雙側腎臟,也進行了移植前的病理檢查。
在器官摘取的前一天,李萍的丈夫和女兒在一張“中國人體器官捐獻登記表”上簽了名。但這張登記表后來引起了石祥林的懷疑。
李萍丈夫和女兒簽名的《中國人體器官登記表》,上面的登記單位和編號均是空白,也未蓋印章。 受訪者供圖
紅十字會:非正規(guī)器官捐獻,是醫(yī)生的個人行為
母親死亡時,身受重傷的石祥林還躺在醫(yī)院病床上。他一家住院治療主要靠一個堂兄操心。
石祥林稱他出院后知道母親的肝腎“捐獻”出去了,20萬元“國家補助”轉到了堂兄的賬戶,用于支付各項醫(yī)療費用。
“我妹妹告訴我,楊素勛醫(yī)師當時跟她說,我母親不行了,就算搶救過來也是癱瘓在床,捐獻器官的話國家補助20萬。”石祥林說,他后來知道,母親捐獻器官的事是楊素勛經(jīng)辦的。
于是,石祥林向楊素勛詢問母親器官捐獻的手續(xù)資料。楊素勛通過微信向石祥林發(fā)了4張照片——有2張是石祥林父親、妹妹在醫(yī)院簽字的照片,另一張是轉賬記錄,還有一張是“中國人體器官捐獻登記表”。
登記表上有石祥林父親、妹妹的簽字和手印,落款時間是2018年2月14日——李萍肝腎被摘取的前一天。表上除了個人信息填寫,還打印了幾行字,其中注明:“同意并完全代表捐獻者作出死后無償捐獻下列器官的決定”,后面一行在“腎臟”“肝臟”兩處方框劃了“√”。
不過,這張“中國人體器官捐獻登記表”上,“登記單位”和“編號”一欄都未填寫,“印章”處也是空白。
石祥林覺得母親的器官捐獻“有問題”。2018年5月,他去了趟北京,找到中國人體器官捐獻管理中心。“他們后來回復我,只要按正常渠道捐獻的,他們系統(tǒng)里都能查到,但我媽媽的查不到。”石祥林說。
中國人體器官捐獻管理中心一份書面材料顯示,石祥林母親李萍的器官捐獻,紅十字會人員沒有參與,且未通過正常渠道進行。
2019年8月8日,懷遠縣紅十字會工作人員陳虎向澎湃新聞證實,李萍的器官“捐獻”,并非通過人體器官捐獻的正規(guī)途徑,“是醫(yī)生的個人行為”。
那家屬獲得的20萬元“補助”,又從何而來?“捐獻器官都是無償?shù)模豢赡苎a償幾十萬元。”陳虎說。
楊素勛向石祥林出示的轉賬照片顯示,2018年2月16日,一名叫“黃超陽”的匯款人,通過銀行向石祥林的堂兄轉賬20萬元。“他(楊素勛)說為我們申請了最高標準的國家補助,20萬元。” 石祥林說。
李萍的肝腎“被捐獻”后,有人通過銀行向家屬轉賬20萬元。 受訪者供圖
中央督導組介入,6名醫(yī)護人員被捕
石祥林說, 2018年6月,他向衛(wèi)生行政部門反映此事,相關部門曾到懷遠縣人民醫(yī)院調查。楊素勛曾通過中間人給了他46萬元“封口費”,但他當天就向調查組人員如實說明了此事。
“如果沒有問題,他會給我那么多封口費嗎?”石祥林說。
2019年4月,中央掃黑除惡第14督導組進駐安徽省,第14督導組的第二小組進駐蚌埠市督導工作。石祥林說,他得到消息后帶著材料,去蚌埠找到督導組工作人員,反映了相關情況。
幾天后,石祥林得知,警方對此事正式立案偵查,“抓了6個人”,其中包括懷遠縣人民醫(yī)院ICU主任楊素勛。
懷遠縣人民醫(yī)院ICU外面走廊的墻壁上,還掛有醫(yī)師楊素勛的宣傳資料。澎湃新聞記者 朱遠祥 圖
年過五旬的楊素勛是懷遠縣人,曾先后在懷遠縣人民醫(yī)院的外科和ICU工作,是一名副主任醫(yī)師。8月8日,澎湃新聞記者在懷遠縣人民醫(yī)院ICU門外的走廊看到,楊素勛的照片和人物簡歷,依然掛在墻上的宣傳欄里。
醫(yī)院一名姓沈的保安介紹,楊素勛在這家醫(yī)院工作了大約二十年,“看起來很老實,沒想到出這種事。”
懷遠縣人民醫(yī)院黨總支書記邵南輝告訴澎湃新聞,楊素勛被公安帶走后,不再擔任醫(yī)院ICU主任一職,“我們只是配合調查,具體情況還不清楚。”
8月13日,懷遠縣人民檢察院辦案人員向澎湃新聞介紹,今年5月,懷遠縣公安局將此案6名犯罪嫌疑人移送審查逮捕,“我們以涉嫌侮辱尸體罪,對6名犯罪嫌疑人批準逮捕。”被捕嫌疑人中包括楊素勛。
澎湃新聞從懷遠縣公安局和石祥林的代理律師處了解到,此案6名犯罪嫌疑人均為醫(yī)護人員,除楊素勛外的另外5人,來自南京的醫(yī)院,目前案件仍在偵查階段。
關于犯罪嫌疑人的涉案罪名,石祥林認為,涉案人員不僅在摘取器官的過程中“侮辱尸體”,還涉嫌組織出賣人體器官罪,“沒有買賣的話,給我們家屬的幾十萬哪來呀?”
根據(jù)我國刑法的規(guī)定,犯侮辱尸體罪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犯組織出賣人體器官罪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情節(jié)嚴重的處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
對于此案的定性問題,懷遠縣公安局政工室相關負責人介紹,案件的結論仍有待進一步調查。據(jù)其介紹,此案由蚌埠市、懷遠縣兩級公安聯(lián)合偵辦,將嚴格按程序辦理。
懷遠縣衛(wèi)健委醫(yī)政醫(yī)管科一位姓李的工作人員告訴澎湃新聞,等調查結論出來后,衛(wèi)生行政部門將依據(jù)司法機關的定性,對涉案醫(yī)生進行行政處罰。
標簽 安徽- 原標題:安徽一死者肝腎被“假捐獻”,6名醫(yī)護人員涉侮辱尸體罪被捕
- 責任編輯:呂棟
- 最后更新: 2019-08-14 08: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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