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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安背后:翟巖民、劉建軍等人組織“訪民”鬧事成利益鏈
關鍵字: 山東濰坊上訪翟巖民劉建軍慶安事件上訪非法上訪博訊網慶安事件上訪產業(yè)鏈新華網濟南6月21日電(記者鄒偉)一邊勾連律師和當事人家屬,一邊糾集“訪民”,為達到向法院施壓影響審判結果的目的,通過街頭聚眾舉牌、打橫幅、喊口號等方式大肆制造影響,嚴重擾亂社會公共秩序,并實時拍照發(fā)到境內外網站進行炒作,造成惡劣社會影響……日前,犯罪嫌疑人翟巖民、劉建軍等人因涉嫌聚眾擾亂社會秩序罪,被山東省濰坊市公安機關依法刑事拘留。
公安機關偵查發(fā)現,在案件背后,隱藏著一個以“上訪”“維權”為名,行制造影響、施壓有關部門之實的違法犯罪鏈條。經進一步縝密偵查,一個以“訪民經紀人”和個別“維權律師”為紐帶,承接各類“聲援”“圍觀”業(yè)務,組織一批相對固定的“訪民”群體“站臺”,活躍于全國各地像慶安事件等熱點案件,彼此分工明確、組織嚴密、利益共享的有組織犯罪團伙逐漸浮出水面——
“訪民”現場舉牌鬧事 “經紀人”幕后遙控指揮
6月15日一大早,山東省濰坊市中級人民法院門前,出現了極不尋常的一幕——
法院門前的人行道和馬路上,擠滿了大量聚集圍觀的群眾,被堵在路上無法前進的大小車輛排成了長龍。刺耳的喇叭聲和鼎沸的人聲,破壞了司法機關本該保持的肅穆氣氛和井然秩序。
圍觀人群關注的焦點,正是法院門口的一群身份不明人員。他們站成前后兩排,打著“人民有權監(jiān)督司法”標牌和“徐某某無罪”橫幅,并高喊著口號;一名留著大胡子、長頭發(fā)扎辮子、形象如老道的中年男子指手畫腳,指揮他們擺出各種“造型”,并大聲招呼人群中的拍照者,“把濰坊市中院的門牌也拍進去!”
與此同時,博訊等境外網站上刊登出圖文報道,稱濰坊中院門口有“訪民”維權,控訴司法機關制造冤假錯案。
在現場,有越來越多的群眾聚集圍觀,導致法院門口的交通要道堵塞一個多小時,嚴重擾亂了正常社會秩序和法院工作秩序。接到群眾報警后,濰坊市公安局濰城分局第一時間組織警力趕赴現場處置,但“訪民”們拒絕配合,還有一名女“訪民”對著民警高喊:“記下他的警號,上網!”多次制止、勸阻無效后,民警將領頭的“老道”劉星(本名任鍵財)等聚眾滋事人員依法傳喚強行帶離現場。
這些“訪民”聲援的徐某某案件,究竟有什么“冤情”?這些“訪民”與徐某某究竟是什么關系?
令人感到蹊蹺的是,經民警詢問,這些“訪民”的戶籍地分屬8個不同省份,與徐某某既不沾親也不帶故,更不清楚案件具體情況,只知道徐某某案件是濰坊市中院一起即將二審開庭的貪污案。他們這次集體來濰坊“聲援”造勢,純屬拿人錢財、替人“站臺”。而他們的雇主,則是一個叫翟巖民的北京無業(yè)人員。
涉嫌6月15日組織“訪民”前往濰坊中院門前聚眾舉牌的嫌疑人翟巖民(視頻截圖)
對此,濰坊公安機關展開進一步調查。當日,在北京公安機關協助下,幕后策劃、遙控指揮的犯罪嫌疑人翟巖民在北京被抓獲。同樣令人感到蹊蹺的是,翟巖民與這些“訪民”一樣,與徐某某案件無任何關系,對案件情況也是語焉不詳。
經細致偵查審訊,公安機關初步查明,這是一起受當事人的關系人委托,為制造影響向法院施壓,由律師、“訪民”“訪民經紀人”和中間人相互勾連、精心組織策劃的聚眾滋事案件。翟巖民所扮演的,正是其中的“訪民經紀人”角色。
“接單”“派活兒”分工明確 策劃操縱組織犯罪鏈條清晰
翟巖民(曾用名翟浩),男,54歲,微博網名“京A翟巖民”“翟巖民”,北京市人,高中文化,無業(yè)。2002年以來,翟巖民先后創(chuàng)辦過調查公司、咨詢公司和醫(yī)療器械公司,均因種種原因被吊銷營業(yè)執(zhí)照。2014年以來,翟巖民多次因尋釁滋事等被公安機關處罰。組織策劃濰坊“聲援”事件時,他還處于因另一起案件的取保候審階段。
經營公司不太在行的翟巖民,卻在經紀“訪民”的“生意”中找到了“感覺”。
“以前做生意賠了、公司也倒閉了,自己十分失落。與訪民接觸后,通過幫他們辦一些事、得到他們的認可,產生了存在感,極大地刺激了自己的虛榮心。”翟巖民供述,他便萌生了找他們“做事”的念頭,開始承接“活兒”,哪里需要“維權”,他就組織人到那里,不僅能牟取利益,也讓他“名望”大增。
翟巖民與徐某某案件當事人的關系人原本素不相識,雙方是如何搭上的呢?北京康普律師事務所律師劉建軍是牽線搭橋者。至于劉建軍為何找到他,翟巖民心知肚明:“因為劉建軍對我了解,知道我手底下有很多訪民,可以組織起人來。”
已被刑拘的律師劉建軍供述:“前段時間,徐某某的家屬找到我說,徐某某的案子將要在濰坊中院進入二審階段,讓我想辦法讓法院改判。”
“我感覺翟巖民或許能幫上忙。老翟這個人平時非常熱心‘公共事務’,整年就干這種聲援‘冤案’的業(yè)務,可以說以此為事業(yè),在熱心‘公共事務’的人群中挺有聲望的。”劉建軍供述,“6月7日,我?guī)е炷衬车钠拮淤Z某某與翟巖民見面,問他能不能幫忙找人聲援這個案子。”
賈某某對此予以證實:“劉建軍說老翟這個人很有能力,能找訪民來聲援我。”
劉建軍介紹雙方認識的場合頗為特殊——一場在北京舉行的“研討會”,也是為了“聲援”徐某某案件。為了籌辦“研討會”,劉建軍向徐某某家屬索要了7萬元,并分得其中的1.4萬元,“作為拉業(yè)務的報酬”。會上,受邀參加的多位高校教授、專家學者、媒體人士就徐某某案件展開研討;媒體進行報道并在網上發(fā)布,以期造足聲勢。
“研討會上,有專家提出要給法院施加壓力為徐某某翻案。”劉建軍說,后來,他們一起商量到濰坊中院上訪,并且拍照片發(fā)到境內外網上,擴大影響力。翟巖民要求提供“每人一千來塊錢”,用于“訪民”的交通、住宿等開銷。于是,劉建軍向賈某某索要了1萬元,打到翟巖民的銀行卡上。他們約定按人頭付費,每人1000元。如超過10人,則按實際人數結算。
“聲援”熱點事件的過程中,有人負責舉牌拉橫幅,有人負責拍照并將其發(fā)布在社交媒體上,并在網上迅速傳播出去(資料圖)
收到錢后,翟巖民在微信群里發(fā)布信息,“慶安被拘的勇士們,給你們聯系了一個小活兒,應當事人的需要前往濰坊圍觀一個冤案,提供食宿費用并有誤工補償,時間為一天半,愿參加者即刻報名(僅限慶安被拘的勇士)。”
信息一經發(fā)布,外號“老道”的劉星等一批“訪民”聞腥而至。在翟巖民的指揮策劃和劉星的牽頭組織下,6月14日,15名外地“訪民”陸續(xù)到達濰坊,與已在濰坊等候的劉建軍、賈某某等人見面。他們簽訂了“授權書”,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人民有權監(jiān)督司法”標牌,又新制了“徐某某無罪”橫幅,并進一步商定了第二天的“聲援”方案。
根據辦案民警出示的一份花名冊,15位“訪民”當天都領到了500元“報酬”,并在冊上簽名確認。
“按照潛規(guī)則,如果這事辦成了,劉建軍還會給我錢作為報答,但是錢數沒說。如果訪民被拘留,劉建軍會協調當事人家屬支付給訪民一部分錢作為慰問金。”翟巖民供述。
而對于劉星等人能否“把事辦好”,翟巖民當時頗有信心:“他以前也給別人聲援過,就是通過靜坐、喊口號、舉標語、打橫幅等方式,目的是造勢,拍照發(fā)到網上,給法院施加壓力,讓法院改判。”
6月15日早上,徐某某的關系人與“訪民”匯合后趕到法院門口,便上演了前文所述的一幕。在現場,劉星指揮徐某某的關系人站在前排拉橫幅,“訪民”們站在后面舉標牌;劉建軍等人站在圍觀人群中負責拍照、發(fā)微信圈,隨后被迅速轉發(fā)到博訊等境外網站上。
“接活”范圍不分地域 “慶安事件”亦在其中
落網后,翟巖民對自己的涉嫌犯罪行為供認不諱。辦案民警進一步偵查發(fā)現,翟巖民組織策劃“訪民”滋事已經不是第一次。僅2014年以來,翟巖民直接組織和幕后指揮各地“訪民”“聲援”滋事事件就多達9起,包括近日組織“訪民”去黑龍江慶安火車站舉牌“聲援”“慶安事件”。
此次到濰坊的15名“訪民”中,有14人參加了在慶安的“聲援”。對此,翟巖民稱,“這是我跟劉星商量的,讓在慶安被拘留的人到濰坊去圍觀,給他們錢,算給他們作為一種補償。”
翟巖民還交代了組織“聲援”“慶安事件”的全過程:“慶安事件發(fā)生后,很多律師很快到了慶安。5月10日上午,劉星給我打電話,問我要不要組織一些人去慶安聲援。我就給吳淦(網名‘超級低俗屠夫’,此前因涉嫌尋釁滋事罪、誹謗罪已被公安機關刑事拘留)打電話,問他要不要找一些人去慶安聲援。吳淦說,目前暫時還不需要,讓律師先把慶安事件炒熱了之后,才需要大批量訪民去炒作和聲援。”
律師劉建軍在供述中說:“‘慶安事件’發(fā)生后,翟巖民叫我去哈爾濱會見兩個涉及‘慶安事件’的被拘留者,后來因為手續(xù)不全沒有見成。我本想接著去慶安,沒買上票就沒去成。第二天,聽說去慶安聲援的人被拘了,我有些膽怯,就給翟巖民打電話找了個借口回北京了。”
得知去慶安“聲援”的訪民被拘后,翟巖民派劉星去黑龍江了解情況。“我告訴劉星,到了慶安多注意點,不要讓當地公安機關知道我們有一個慶安事件的協調群,不要讓政府知道我們是有組織的。”
據民警介紹,為了“形成更大聲勢”,翟巖民先后組織5批次全國各地的“訪民”前往慶安“聲援”。事后,翟巖民在北京設宴,為這些“訪民”“慶功”。
問及組織“聲援”活動的經費來源,翟巖民說:“每次有聲援活動的時候,我們會在網上進行募款,然后我會問各地的訪民誰想去聲援,去的人都能得到一些報酬和補助。律師群體也會給我們一些錢,我會把這筆錢分給去聲援的人,自己留下一些錢。”
山東青島籍的女“訪民”李某香,就是在慶安火車站前舉牌“我是訪民、向我開槍”的那名女子。其舉牌的照片被境內外網站大量轉發(fā),將警察依法開槍制止暴力襲警的正當執(zhí)法行為演繹成“警察槍殺訪民”,煽動網民情緒,誤導網上輿論,引發(fā)對中國政府的批評和攻擊,嚴重損害了國家形象。這次,李某香剛從慶安結束治安拘留,就參與了濰坊的“聲援”活動。她說,自己沒有工作,去各地“圍觀”“聲援”是主要收入來源,前不久去慶安就領到了600元。
在慶安槍擊案后,翟巖民等人組織各地“訪民”到慶安火車站舉牌“聲援”,多人因滋事被當地警方處理。參與者李某香供述,其參與慶安事件后從組織者手中獲利600元(資料圖)
另一名“訪民”李某立說,自己在保定長期打零工,這次正好家里沒什么事,在微信看到這個信息就來濰坊了,“來之前也不知道什么事,實話實說就為倆錢。可能是上次去慶安聲援的錢沒給夠吧,這次是把錢給我們的。”
李某立進一步交代,“以此為生的訪民并不少。他們經常見面,一叫就去了。”他們在北京有時候一天要做好幾個事,經常去國際組織駐華機構、大使館、政府、法院什么的,這不是什么秘密。
辦案民警告訴記者,這些犯罪嫌疑人已經形成了分工明確、組織嚴密、利益共享的有組織犯罪團伙。一些人將此作為謀生之道,只要有人出錢,無論天南海北,無論案件事實如何,他們都會趕去“聲援”,并在境內外網站上傳播,目的就是制造國際影響,借此向事發(fā)地有關部門施加壓力,從而干擾事件處理或案件判決。來濰坊之前,他們本來還接了另一單“活兒”,打算在濰坊完事后,南下廣州“聲援”當地一起“冤案”。
劉建軍供述,他們去各地“聲援”的做法已經很熟練,有人出錢,有人組織,有人舉牌,有人拍照上網擴大影響。“比如說,‘人民有權監(jiān)督司法’,幾乎每次都是固定的這幾個字。”
對于這些訪民“快閃”式、“一日游”式的“聲援”,賈某某如今后悔不迭,她感覺自己花錢請來的“能人”和“訪民”,根本不關心她丈夫的案件,拿了錢之后出工不出力,只是打著“聲援”的旗號謀利而已。“我也認識到做這件事不正確,違反了法律,會造成擾亂社會秩序。應當通過正常渠道反映訴求。”
記者了解到,這一涉嫌有組織犯罪團伙對外號稱“維權”,其中一些人卻連自家的老人小孩都不聞不問。如翟巖民,家有90多歲的老父親,卻沒有盡人子之孝,整日忙于組織“訪民”承接各地“聲援”業(yè)務;又如“老道”劉星,他生有8個小孩卻不撫養(yǎng),將其中4個未成年子女甩給當地政府,自己長期滯留北京糾集“訪民”滋事收錢為生。
連日來,一些犯罪嫌疑人對自己的行為進行了深刻反思,表示愿意認罪悔罪。
翟巖民承認,自己的做法嚴重干擾了司法機關正常工作,擾亂了社會秩序,造成了惡劣社會影響,是嚴重的違法行為,“深深地懺悔、深深地懊悔,追悔莫及”。
談及慶安事件,翟巖民稱,有關部門已經做了嚴肅的調查,說清了事實真相,“我堅決相信調查結果”。他也認識到,到慶安火車站鬧事嚴重擾亂了社會秩序,是違法行為。
“作為一個法律工作者,本應該捍衛(wèi)法律的尊嚴、維護社會公共秩序,表達訴求的方式應該以程序合法為前提,然而自己卻采用了違法手段,還引導其他人為了訴求,用違法方式向政府施壓。這違反了國家法律規(guī)定,擾亂了社會公共秩序,造成了很壞的社會影響。我很后悔,以后再也不做這種事了。”劉建軍充滿悔意。
目前,案件正在進一步偵辦中。
- 責任編輯: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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