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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譚城的拜恩:“伊斯蘭國”的宣傳話語分析
關鍵字: 伊斯蘭教政治伊斯蘭伊斯蘭國伊斯蘭國是什么ISISIS極端恐怖組織【伊斯蘭國近期不僅穩住了陣腳,還拿下了伊拉克重鎮拉馬迪,引得美國國防部長卡特批評伊拉克部隊“缺乏戰斗意志”,伊拉克政府隨后憤怒地反駁。伊斯蘭國為何會興起?為何會吸引那么多人跟隨?它的宣傳話語又有何特色?我們或許能從4月21日晚在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347會議室舉行的戰略傳播沙龍2015年第二期中找到答案。本期,殷之光的演講主題即為《哥譚城的拜恩:“伊斯蘭國”的宣傳話語分析》。】
今天所講的這個題目叫做《哥譚城的拜恩》,副標題則與現在吸引了大家注意的“神秘組織”伊斯蘭國相關。不過,在介入這么一個復雜而且敏感的話題之前,我們先開始聊聊諾蘭的電影:《蝙蝠俠》。
知道這個電影的朋友們一定會認識這個《蝙蝠俠》第三集《黑暗騎士的崛起》里面,著名的大反派,一個會武術有文化的大流氓拜恩,江湖諢名叫做“毒藥”。他這個人靠著一種特殊的藥讓自己有了一個強健的身體、超人的智慧。除了會說17、8國英語之外,拜恩還極富理性,頭腦冷靜,有強大的組織和調動能力,是蝙蝠俠最大的敵人。毒藥作為一個“革命”領導人,帶領了一群匪徒一般的“烏合之眾”,在哥譚城掀起了一場“99%對抗1%”的運動。一時間社會秩序大亂,人人自危。當然,在毒藥看似政治性的舉動背后,實際上潛藏的是他對反派女主角米蘭達的特殊感情。而米蘭達呢,則更是在復仇的私欲驅使下,意圖將哥譚城抹為平地。
大反派拜恩
此時,蝙蝠俠作為哥譚城的保護人,站了出來,對抗來自外部的暴力威脅。斗爭當然很艱難,但是,在導演的積極幫助下,蝙蝠俠終于代表正義戰勝了毒藥及其團伙。總結一下,這個故事充滿了激情四射的二元對立。蝙蝠俠對拜恩,正義對邪惡,人性對冷酷,自由對奴役,公益對私欲,反恐對復仇。在這個二元對立黑白分明的反抗故事里,這個起火了的哥譚城到底代表了什么?從這個故事開始,我們開始進入今天的主題,什么叫做“政治伊斯蘭”。
我試圖從一個思想史的角度去介入“政治伊斯蘭”的討論。而思想史研究的特點就是將我們習以為常的詞語、觀念重新歷史化、問題化。試圖梳理并重現這類觀念誕生及生長背后的政治語境以及歷史現場。作為一個學術概念,“政治伊斯蘭”的誕生,可以說是伊斯蘭在19世紀末期被“問題化”的產物。Political Islam或Islamism最初出現在英美學術界及公共媒體的討論中。這一概念背后的基本假設是對政教分離歷史必然性的普遍主義認同。所謂“凱撒的歸凱撒,上帝的歸上帝。”今天似乎已經成為我們處理宗教與政治關系問題時的天然假定。我們甚至會認為,這種分離可能是所謂“現代性”的基礎。
然而,政教分離在歐洲歷史語境里誕生于教權與主權的政治性對抗過程中。在這一過程中誕生了歐洲所謂現代意義上的“民族國家”,同時也產生出了管理歐洲教權主權關系的威斯特法利亞體系。一定程度上,政教分離與現代性的關聯是在這種歐洲歷史特殊性背景中誕生的。然而,這一具有特殊性的歷史經驗,卻被替換為一種具有普遍性的歷史發展邏輯。我們假定這場發生在17世紀歐洲歷史中的事件,可以被作為普遍經驗,適用到世界范疇之內。進而假定所有世界的所有宗教,所有的文化,其“現代化”過程必須經歷過一個“主權”對抗“教權”,并取得成功的政教分離。倘若沒有,那么這種宗教或文化便是非現代的,是中世紀的。
英美學界對“政治伊斯蘭”他者化的討論大致可以分為三類。首先,以Graham Fuller為代表,將政治伊斯蘭視為一種身份政治(identity politics)認同。從調動方式上來看,與民族主義、宗族主義這類身份政治認同方式并無太大差異。這是一種較為實用主義的態度。Graham Fuller本人是美國中央情報局負責中亞事務的官員,與我們今天所謂的“新疆問題”也有些聯系。在我的《去邊疆》一文中對他也有一些討論,有興趣的同學可以去看。
第二類是老派的伊斯蘭研究學者,其中最重要的人物是Bernard Lewis。此人1990年9月在《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上發表了一篇題為《穆斯林憤怒的根源》(The Roots of Muslim Rage)的文章。在他看來,伊斯蘭與現代世界之間存在根本矛盾。而伊斯蘭所面臨的一切問題,究其原因則是其宗教本身的問題。當然,劉易斯在20世紀60年代便開始進行類似的討論。這種文明本質論的提法在Samuel Huntington身上得到了更為系統的論述。從對伊斯蘭的討論,擴展到對全球“文明”的系統性分析。
第三類觀點代表人物是Olivier Roy與Trevor Stanley。他們的觀點更為大眾媒體所熟悉。在他們看來,伊斯蘭的本質問題是因為不夠“世俗”,沒有經過宗教改革。而“政治伊斯蘭”本質上是一種中世紀式的“政教合一”意識形態,與“現代”的政治意識形態具有本質差異。但是,我們可以發現,所有這些對伊斯蘭他者化的敘述,回應的根本問題,仍舊是西方內部對于自身歷史普遍性在全球范圍內的盲目挪用。
對于“伊斯蘭”他者化的討論中充斥著這種錯位的歷史邏輯。這一點,不但在歐美學者他者化的敘述中可以見到,甚至影響到了受到系統西方教育的伊斯蘭知識分子。具體的提問方式有三種。首先,是對穆斯林與現代化關系的批評。上世紀90年代,一個摩洛哥學者曾提出過著名的“穆斯林的困境”(the Muslim’s dilemma)。概括一下,就是說如果我們(穆斯林)走上現代化的道路,那么我們就喪失了伊斯蘭的屬性;但是,如果我們維護自己的伊斯蘭屬性,那我們就會被這個現代社會拋棄。這種將“伊斯蘭”與“現代”相對立的二元認識論還有其他的表現形式。例如“原教旨主義者”們會強調,之所以今天伊斯蘭世界會遭遇如此多的苦難,究其原委,就是因為背離了伊斯蘭的正道本源,落入過分“現代”的陷阱的結果。
第二個問題是牽扯到所謂的伊斯蘭民主化的問題。2010年開始的所謂“阿拉伯之春”代表了這種二元論的樂觀主義情緒。變動之初,西方媒體送它一個“之春”的名號。是因為覺得自己從形式上看到了阿拉伯世界群眾的對抗行動。并且這類行動基本均在那些冷戰時期經歷過世俗化改革的軍事強人執政的國家里發生。這種具有明確冷戰思維特色的態度,在中東地區急轉直下的形勢下很快喪失了其解釋力。一場所謂“民主化”的運動,演變成了一場碎片化的宗族、宗派斗爭。到了2014年,更出現了“伊斯蘭國”(ISIS)這一用“反西方”、“反美”這類本質主義二元論話語武裝起來的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力量。
由此我們可以看到第三類問題,即伊斯蘭恐怖主義的問題。我們今天對政治伊斯蘭的認識實際上直接來自于911之后對于基地組織活動的認識。這個問題是我們今天討論的重點,在后面我會詳細闡述。
一定程度上,“政治伊斯蘭”與“原教旨主義”是一個硬幣的兩面。以同樣的本質主義二元論的方式來認識世界。于是,我們的基本問題就來了,這種二元的本質主義邏輯到底能不能幫助我們真正認識我們今天這個起火了的世界所面臨的問題?這種二元論的世界觀,是如何獲得其普遍性的?這兩個問題,特別是前者,是我今天要討論的主要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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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任編輯:陳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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