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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振華:地方政府債務是怎么形成的,如何化解?
最后更新: 2020-07-17 11:10:50導讀貴州獨山縣的巨額債務問題曝光,引發(fā)大家對地方政府債務問題的持續(xù)關注。中國人民大學經濟研究所所長、中誠信集團董事長毛振華教授在過去十年將大部分時間用在宏觀政策的研究上,對我國債務問題也有深入研究。 本文節(jié)選自毛振華最近出版的新書《雙底線思維》,文中對地方政府債務的形成、政府債務的載體融資平臺的市場化轉型提出了他的見解,供讀者參考。【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毛振華】
地方政府債務形成與演化進程
地方政府債務發(fā)端于20世紀70年代末,部分省及地級市開始嘗試通過舉債彌補資金缺口以更好地履行政府職能,但受限于地方政府自主權,該階段地方政府債務規(guī)模整體較小。此后,伴隨中國財稅體制變化、地方投融資模式變遷,地方政府債務在不同經濟發(fā)展時期呈現不同特點。
階段一:融資平臺成為地方政府財政收支矛盾下的融資代理人。1994年,《中華人民共和國預算法》審議通過,明確要求地方政府不列赤字,除法律和國務院另有規(guī)定外,地方政府不得發(fā)行地方政府債券。在地方政府無法獨立舉債的情況下,同年分稅制改革進一步加劇了地方財政收支矛盾。地方政府在財權、事權不匹配的情況下,有財政收入約束,通過財政部代發(fā)代還債券獲取的資金也較為有限,無法籌得地方發(fā)展所需資金,于是嘗試成立各類城市投資公司作為融資平臺,以獨立企業(yè)法人形式代替政府進行直接或間接融資,從而彌補政府投資項目的資金不足。同時,以GDP為主導的政績考核機制與政府競爭模式,促使地方政府往往重投資規(guī)模、輕投資質量,粗放型的財政支出行為也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融資平臺這個地方政府融資“創(chuàng)新”渠道的快速發(fā)展。
階段二:“四萬億”政策推動融資平臺第一輪債務擴張。為應對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的負面影響,國家出臺“四萬億”刺激政策,其中地方政府配套資金2.82萬億元。在“四萬億”配套資金需求、國家政策支持、地方政府資金缺口等多個因素推動下,地方融資平臺呈現爆發(fā)式增長。2008年上半年,全國融資平臺約有3000家,貸款余額約為1.7萬億元。截至2010年年末,融資平臺數量已升至6576家,審計署統(tǒng)計結果顯示,融資平臺債務中僅政府負有償還責任的債務已達到4.08萬億元。地方融資平臺數量與債務規(guī)模均呈現翻倍式增長。
階段三:依托“影子銀行”,融資平臺進行第二輪債務擴張。伴隨前期“四萬億”政策的負面影響顯現,經濟下行壓力增大,地方融資平臺信貸風險引發(fā)關注,國家出臺一系列政策對地方融資平臺銀行信貸融資進行規(guī)范。同階段,國內利率市場化持續(xù)推進,存款脫媒促使大量資金流向“影子銀行”,如信托機構、基金子公司、P2P平臺等,“影子銀行”成為地方融資平臺繼銀行信貸之后的重要融資來源。與此同時,商業(yè)銀行為規(guī)避監(jiān)管,將表內業(yè)務轉移出表,通過表外理財、銀信合作等形式為地方融資平臺提供資金支持。借助“影子銀行”的“逆周期”擴張,融資平臺呈現新一輪債務擴張。根據國家審計署統(tǒng)計,截至2013年6月底,全國融資平臺債務余額達到6.97萬億元,較2010年年底增長40.22%。同期,伴隨直接融資渠道快速發(fā)展,融資平臺公開市場債券融資規(guī)模快速攀升,2012至2016年城投債凈融資額年均達到1.18萬億元。
階段四:地方債務隱性化。融資平臺依托政府信用迅速擴張債務的同時,地方政府債務風險隱患持續(xù)積聚,地方政府“債務—投資”的驅動模式難以為繼。以2014年新《預算法》與43號文出臺為標志,地方債務進入規(guī)范發(fā)展期。一方面“開前門”,賦予地方政府舉債權,并納入全口徑預算管理,實行規(guī)模控制,并以2013年政府性債務審計結果為基礎,對于企事業(yè)單位舉借的政府負有償還責任的債務,通過發(fā)行地方政府債券進行置換;另一方面“堵后門”,明確政府與企業(yè)的責任邊界,政府債務不得通過企業(yè)舉借,企業(yè)債務不得推給政府償還。2017年50號文、87號文及2018年194號文、23號文等系列文件,對于各類違法違規(guī)舉債行為進一步細化明晰,各類試圖仍以政府隱性信用背書的融資行為得到有效遏制。
在疏堵結合的政策導向下,地方政府債務進入規(guī)范化管理軌道,總體風險可控,但未納入地方債務審計范圍的存量隱性債務風險仍未消除且不容忽視。一方面,地方政府存量債務中非政府債券形式債務均以2013年政府性債務審計結果為基礎,但該次審計工作各省份融資平臺及國有企業(yè)債務納入政府負有償還、擔保及救助責任三類的統(tǒng)計口徑并不一致,或導致部分地方債務未顯性化且被低估;另一方面,地方政府在財權、事權不匹配且債務限額約束下,發(fā)行省級地方政府債券的“開前門”舉措難以真正滿足各層級地方政府的實際資金需求,融資平臺及部分國企所承擔的地方公益類項目融資職能難以真正剝離,中央關于劃清地方政府與企業(yè)界線的政策要求在財政壓力較大的地方較難落地。由此致使2015年至2017年,地方政府仍有依托融資平臺及國有企業(yè),通過注入公益性資產、出具承諾函等形式或利用政府引導基金、PPP等渠道擴張債務并為該類債務提供隱性背書的情況,呈現為此階段部分地方債務的“隱性化”特點。
耗資2億多元修建的貴州省獨山縣水司府堂(水司樓) 圖:東方IC
地方政府隱性債務重要載體——融資平臺面臨較大轉型壓力與挑戰(zhàn)
地方政府依托融資平臺所形成的地方政府隱性債務是中國特有財稅體制及經濟發(fā)展模式的產物,快速擴張的隱性債務背后其實是地方政府“債務—投資”驅動模式的不斷強化,既源于地方政府超出財力搞建設,亦有金融機構以政府兜底幻覺代替市場化風控要求的推波助瀾。現階段推進融資平臺轉型與防范地方政府隱性債務風險已是一體兩面,只有切實剝離平臺企業(yè)的政府融資職能、推進其市場化規(guī)范化轉型,方能從源頭處防范融資平臺成為地方政府債務隱性化載體,并有效防范存量隱性債務風險的深化與蔓延。在現階段宏觀經濟下行壓力增大、強監(jiān)管持續(xù)加碼的嚴峻背景下,融資平臺轉型之切、轉型之難進一步凸顯。
標簽 地方債-
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
- 責任編輯: 張廣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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