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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滌:在諾獎項目動手之前,楊振寧李政道都算了一卦
關(guān)鍵字: 易經(jīng)諾貝爾獎得9分者,即三個尾——三陽,顯然是代表三爻的天卦;得6分者,即三個尾——三陰,顯然是三爻的地卦?;得7分的,兩頭一尾,顯然是三種情況的組合:尾頭頭、頭尾頭、頭頭尾,分別代表三個三爻純卦:雷卦?、水卦?、山卦?,各占3/8 的三分之一,即1/8;得8分的,一頭兩尾,顯然是另三種情況的組合:尾尾頭、尾頭尾和頭尾尾,分別代表余下的三個純卦:澤卦?、火卦?、風卦?,也各占3/8的三分之一,概率各為1/8。
說白了,這是一個簡便的“隨機數(shù)發(fā)生器”,保證了隨機的結(jié)果,即八個純卦出現(xiàn)的機會是完全相等的。這里補充一句,三個硬幣在拋擲之前就須定出哪個代表初爻,哪個代表中爻和上爻。否則在一頭兩尾里,你就無法分清是澤卦還是風卦,在兩頭一尾里也分不清哪是山卦哪是雷卦了。
也許你會說,占卜的是六爻重卦呀,那又怎么做呢?很簡單,拋兩遍就是了。假設(shè)第一次的結(jié)果是9分,第二次還是9分,疊加在一起就是天天乾卦? ;第一次6分,第二次還是6分,疊加在一起就成了地地的坤卦?。不過事先你就得確定,第一次是代表上卦(外卦)呢,還是下卦(內(nèi)卦),否則一次得6分另一次得9分的情況下,你就分不清疊加而成的六爻卦是地天的泰卦?呢還是天地的否卦?,究竟是“否極泰來”呢,還是“泰極否來”,這可開不得玩笑。
確定了三個硬幣的編號次序,以及內(nèi)卦或外卦的拋擲順序之后,才能避免胡來。同樣得7分,得分清是雷、是水、還是山;同樣得8分,你須確定是風、是火還是澤。假設(shè)一次7分的結(jié)果是水,另一次8分的結(jié)果是火,你就不至于會犯七上八下還是七下八上的錯誤。你得到的是水火的既濟卦?還是火水的未濟卦?,出入極大,搞錯可要犯大大忌的!
這里我們建議一個更簡捷的版本,應(yīng)用二進位的數(shù)值法作為占卜的道具,無論解構(gòu)易卦的結(jié)構(gòu)和排序,還是理解易經(jīng)的整個體系,都會帶來可觀的便利,尤其在我們的信息時代,方便運用計算機來處理。把三個硬幣編號成1、2、3,分別代表初爻、中爻和上爻。正面(頭,即陰面)均為0分,反面(尾,即陽面)分別為1、2、4分。拋擲后,三個朝上的面的分數(shù)加總起來就成。譬如,頭頭頭,三陰總數(shù)為0,即地卦;尾尾尾,三陽總數(shù)為7,即天卦;尾頭頭——陽陰陰,總數(shù)為1,是雷卦;頭尾尾——陰陽陽,總數(shù)為6,是風卦,如此等等。得到八個純卦的幾率均為1/8,列出有如下表。
接連拋擲兩次,第一次得到的三爻純卦定為上卦(或稱外卦),第二次得到的純卦定為下卦(或稱內(nèi)卦)。譬如,第一次得到2,第二次得到5,就是(2,5)的水火既濟卦?;第一次得到3,第二次得到4,那就是(3,4)的山澤損卦?,余皆可以類推。你很容易在下面的方圖(圖20.4)里面找到它們:既濟在第二列第五行,損卦則在第三列第四行。你也容易找到(2,2)的坎卦?和(5,2)的未濟卦?。前人把行稱之為“宮”,如此,既濟是水宮的第5卦,而損卦是山宮的第四卦。
圖中可以看到,(2,2)坎卦?和(5,5)離卦?在方圖的“主軸線”(西北-東南)上,而(5,2)未濟卦和(2,5)既濟卦則在“輔軸線”(東北-西南)上。占據(jù)一個方形的四個角,坎-離和既濟-未濟,這兩對四個卦有什么關(guān)系?正像占據(jù)著整個方圖四個頂角的乾-坤和泰-否兩對卦有何聯(lián)系?是極有意味的探索,我們以后會再來解釋這張方圖的豐富內(nèi)涵。
楊、李兩位先生的占卜方法,在形式上,和周易里正統(tǒng)的“筮占”頗不相同,但從風險決策的效果而言,兩者有不同嗎?這里僅簡單介紹一下“筮占”是怎么回事。“筮占”所用的道具是蓍草,一種長于中國北方的多年生直立篙類植物。“筮占”是用50莖經(jīng)過香薰的、長約尺許的干蓍草來進行的占卜。因其基于“大衍之數(shù)”的方法,又被稱為“大衍蓍法”。本質(zhì)上,“筮占”是借“植物靈性”來“溝通天意”的。
對于“大衍筮法”的過程,易傳里是這樣講的,“大衍之數(shù)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為二以象二,掛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時,歸奇于扐以象閏…… ”(《易傳》系辭.上)
其過程相當繁復,大致為:先取出1莖不用(“存體”);把“致用”的49莖蓍草分作兩群(“分二”);再拿走1莖(“掛一”);然后分成4“扐”(簇),謂之“揲四”;結(jié)果以“大衍之數(shù)”來核定(“歸奇”)。經(jīng)過這樣的程序成一變,“三變成一爻,七十二營、十有八變成一卦。”
北京大學的李零教授在這個領(lǐng)域極有研究,他把這個異常費時、費事、及費解的過程歸結(jié)成下表,非常之簡潔 :
本圖摘自《中國方術(shù)正考》116頁,李零,中華書局 ,2013年
“大衍蓍法”就其結(jié)果而言,我們不難看出,不外乎一個“隨機數(shù)發(fā)生器”!
“大衍蓍法”的過程,不只現(xiàn)代人會感到茫然,古人也一定覺得很撓頭。不用說,楊振寧和李政道先生是無法在美國重復這種“大衍蓍法”,來探詢“宇稱問題”的“天意”的,在那里他們連50根蓍草都沒法找到。他們用的是它的簡版“三錢蓍法”。
主要的問題,不在于用什么工具來占卜,而是在不確定前景下做決策他們?yōu)槭裁磿谜疾罚?/strong>前文中我們已有談到,人們需要信心,需要勇氣,需要汲取信念力量,尤其在面臨后果出入重大的高風險決定時,獲得上蒼的庇佑和眷顧往往不可缺少。祈求的名義、方式、工具盡可不同,從超自然的本源(Almighty)汲取信念力量,獲得保佑的愿望則是相同的。占卜是華夏文明的一個特色,楊振寧、李政道先生出生成長在中國,他們不像西方同行那樣,靠祈禱上帝來汲取信念力量,而是用易經(jīng)來祈求天意的指引,實在不是太難理解的事情。
下面我們順便再多說幾句,這些也是大題目,值得我們以后展開作專題討論。
初抵美國時,楊先生24歲(出生于合肥),李先生才21歲(出生于上海),他們就把易經(jīng)的善本帶到彼岸,足見兩人的華夏情懷之深。中華文明的核心理念可以說已融入到他們的血液里了,用英語的一句話來講,是born into bones。兩人的品味都極高,楊先生的國學根基非常扎實,李先生對中國古代繪畫的品鑒能力很高。楊振寧曾著文,論述物理學家的美學品味是他們探索真理的一大動力,而在美國學界廣泛傳閱。確實,簡潔勻稱為美。然而,簡潔至難,非孜孜以求而不可得。
兩位先生對易經(jīng)的崇敬著迷,是否易經(jīng)結(jié)構(gòu)系統(tǒng)極其美妙的緣故,我們不得而知,有機會可以向他們詢問。追尋他們之所以陶冶成如此豐沛的人格的緣由,我在想,對我們檢討和改革當今教育體制,或許會帶來一些啟示。
最后談?wù)務(wù)疾窇?yīng)該有的心態(tài)。簡括地講,是如孔夫子說的“祭神如神在”,必須抱持虔敬的態(tài)度。朱熹在他的名著《周易本義》的開篇,對“大衍蓍法”的過程和儀禮,有相當詳盡的敘述。那些熏香沐浴、齊潔衣冠、焚香致敬的禮儀,貌似繁復瑣細,卻是幫助人們“端正態(tài)度”的手段。打個不很恰當?shù)谋扔鳎废淼讲璧拇枷悖氵€得遵循“茶道”的若干禮儀。占卜以求“天聽”的人,如果缺乏虔敬的心態(tài),欲以玩忽、輕率、投機,即韓愈先生所指責的“嬉” 的態(tài)度來占卜,是“撞不到大運”的。
“宇稱探索”里就記載有楊李兩位先生對易經(jīng)占卜的遵循態(tài)度。1959年11月26日,楊振寧和李政道先生熏香沐浴之后,虔敬地展開了易經(jīng)的書,求“天意”引導。他們問“今后兩年內(nèi)粒子物理學是否會有重大突破?”得到的是漸卦((6,3)風山卦?,周易里第53卦),是漸進的意思。兩人果真決定緩進,不急于投入這方面的研究。他們接受易經(jīng)指引的態(tài)度,也吸引了其他物理學家的同仁。例如,兩人的一個好友,著名的荷蘭裔物理學家帕斯(A. Pais)也求易經(jīng)指引,他在1961年6月21日求的問題是,“是不是存在一個統(tǒng)一強作用、電磁作用和弱作用的普適法則?”占得的卦是需卦((2,7)水天卦?,周易里第5卦),有等待之意,即 “要等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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